“没想到在日本生活也会遇到大米短缺！”一位在东京的华人告诉第一财经。她回忆道，东京和大阪的超市似乎从8月20日之前就陆续出现了大米断供的现象，北海道是最近才开始的，大超市里一袋大米也没有。“我一开始怀疑是不是我看错了货架。”
另有大阪的华人表示，并不是完全买不到大米，比如一些小超市每天仍会提供一些库存供周边居民购买，但价格不便宜。一袋5公斤的大米价格上涨到3200日元，“至少涨了20%，感觉价格就像坐火箭一样。”
近日，大米限购、涨价、供给不足的话题频频登上日本社交媒体热搜。日本最新公布数据显示，今年7月，该国的大米价格较上年同期上涨了17.2%，为20年来的最大涨幅。其中，越光米上涨了15.6%，粳米上涨了18.0%。在大米价格不断攀升的同时，大城市中的大超市和米店依然面临大米供给紧张的情况。
严重的大米短缺现象已经被日本媒体称为“令和大米骚乱”。不过，在日本企业研究院院长王岩看来，真正让他印象深刻的还是30多年前的“平成大米骚乱”。1993年，日本经历了罕见的冷夏，导致大米短缺。“当时日本政府释放了储备大米，但仍有近200万吨的缺口，每天都能看到米店前排着长队。”他回忆道，“后来日本政府史无前例地从邻国进口大米，缓解了市场供给的紧张状态。再后来，1994年又发生了厄尔尼诺现象，促成了大米的丰收，‘米荒’得以彻底缓解。”
对于30多年后日本社会再次出现的大米短缺现象，王岩认为尚未到引发骚乱的地步，毕竟日本政府目前还没有计划释放储备大米。农林水产大臣坂本哲志也在8月27日的记者会上回应了地方政府关于释放储备大米的请求，“这可能会对民间流通中的大米供需和价格带来负面影响，应该慎重对待。”
创历史新高的咖喱饭烹饪成本
大米价格上涨且短缺，也波及了以大米为主要材料的饭团和仙贝等食品，价格分别上涨了5.7%和16.1%。与此同时，日本民众餐桌上常见的咖喱饭，烹饪成本也创下了历史新高。
8月13日，日本帝国数据银行发布了2024年6月制作一份咖喱饭的成本数据。数据显示，大米价格为97日元，比去年同期上涨了8日元；咖喱块价格为25日元，上涨了1日元；食材（如胡萝卜、牛肉等）价格为203日元，上涨了20日元；水电费为4日元，与去年持平。总费用从2023年6月的299日元上涨到2024年6月的329日元，增加了30日元，创下了历史新高。
帝国数据银行预测，7月的咖喱饭价格将再创新高。8月，蔬菜价格可能会与往年持平，甚至可能下降，但由于大米和进口牛肉价格将继续上涨，所以预计一份普通的咖喱饭在这个夏天的价格仍会居高不下。
东京都的一家寿司店老板表示，“米店说他们也快撑不住了，要求我们提价。过去10年米价都没有上涨，如果进价不下降，我们可能不得不提价。”
根据日本农林水产省公布的最新数据，6月底日本大米的市场库存量为156万吨，比去年同期减少了41万吨，为有可比较数据以来的最低值。日本米谷商联合会的调查结果也显示，联合会会员中约85%的大米销售商表示进货困难，甚至进不到货。
都怪热浪和暴增的海外游客？
为什么大米在当前的日本成了“奢侈品”？对于日本当前出现的大米供给不足的现象，有分析认为，2023年夏天的酷暑导致稻米受到高温影响，上市量减少，供需紧张造成价格上涨。2023年夏天，日本遭遇了极端热浪天气，平均气温创下了自1898年以来的最高纪录。去年8月，在日本大米产地新潟县，28个观测点中有27个录得了历史最高的单月平均气温。此外，新潟县还遭遇了三次干燥热风，出现干旱问题。因此，持续的热浪不仅导致大米产量下降，也使得大米的品质有所下降。联合国粮农组织发布的《2023年全球粮食危机报告》就将热浪对亚洲地区农业的影响列为挑战之一。
产量下降的同时，日本大米的消费却意外地增长，也被视为近期市场上大米供应不足的原因之一。由于长期以来的高龄化和少子化，日本大米需求量近年来每年减少约10万吨。不过，在截至今年6月的12个月里，大米需求量增加了11万吨至702万吨，为10年来的首次增加。日本米谷商联合会专务理事相川英一认为，面包等食品价格都在上涨，虽然大米的价格也在上涨，但平均涨幅只有10%左右，因此人们可能更倾向于选择大米。
与此同时，自去年以来不断涌入的海外游客也增加了大米的消费，品尝日料往往是首选。日本国家旅游局（JNTO）的数据显示，上半年的访日游客人数达到了1778万，创下了半年跨度的最高纪录。如无意外，今年的访日游客数量将突破2019年创下的年度纪录3190万人。
根据农林水产省的估算，从2023年7月至2024年6月，假设每位游客每餐消费78克大米，每日两餐，来自游客的大米需求量就达到5.1万吨，比前一年（2022年7月至2023年6月）增加了3.1万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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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过，农林水产省前官员、佳能全球战略研究所研究主任山下和仁（Kazuhito Yamashita）认为，热浪高温以及激增的海外游客，并不是日本“米荒”的根本原因。他表示，即使每月有300万海外游客在日本停留一周，并像日本民众一样一日三餐都吃米饭，其消费量也仅占总消费量的0.5%左右，影响很小。天气因素也同样如此。他提供的数据显示，2023年日本稻米收成指数为101，与平均年份大致相同；相比之下，1993年“平成时代米骚乱”时该指数仅为74。
山下将此次“米荒”的根本原因归结为日本政府长期以来的“减反政策”，即对大米生产的调控。“长期以来，大米一直是日本人的主食，日本大米的自给率几乎是100%。但随着人口减少，以及消费习惯逐渐转向面包等主食，日本对大米的需求量减少。”山下说道，“为了保证大米价格稳定，日本政府50多年来一直推行控制耕地面积的政策，为改种小麦或大豆等其他作物的稻农提供补贴。在这一政策的影响下，日本大米产量逐年减少，提高单位面积产量的稻米品种培育计划也陷入停滞。因此，在政府的严格调控下，一旦需求量稍有增加，比如当前海外游客的涌入，就会出现短缺现象。”
山下提供的数据表明，目前全日本只有约60%的稻田被利用，每年的大米产量不到高峰时期1445万吨的一半。因此，他建议彻底废除“减反政策”，增加稻米产量或者引进高产品种，以确保粮食安全，过剩的产量则可以出口到其他国家。至于2018年安倍政府时期所谓的“废除”大米减反政策，山下认为这是个误区，当时仅是废除了大米产量的目标，而对农民的补贴依然存在，因此所谓的“废除”并不彻底。
警惕明年“米荒”可能提前
关于大米短缺和价格上涨的解决前景，坂本哲志在上述记者会上表示，目前正处于新米上市前的过渡期，大米库存较少，同时出现了人们为预防地震和台风而购买囤积大米的现象，再加上此前节假日的影响导致物流渠道有所延误，因此大米短缺的原因是多种因素叠加导致的。
他还呼吁消费者理性应对：“今年新稻长势良好，部分产区的收割时间比往年提前一周左右，出货期预计也将提前。预计大米短缺情况将逐步好转，希望大家不必慌张，只购买所需的大米。”
也有华人展示给记者京都市政府在社交媒体上发布的消息，标题为“关于大米供应短缺，请保持冷静！”内容写道：“由于大米消费的增加以及家庭为应对地震而备粮，超市等地出现了大米供应短缺的情况。我们也听到了大家的担忧，但目前国内所需的大米库存水平已得到保障，并且新米也已开始上市。请大家保持冷静，理性消费。”
不过，鉴于今年夏天日本天气依旧酷热，日本东部大米主产区也出现了高温热害，明年的大米收成可能也将受到影响。
日本农业协同工会（JA）8月27日在官网上发布的最新动态显示，日本农林水产省目前正在积极推广耐高温品种的大米种植。不过，目前尚无大量成功种植的案例。
也有日本分析师警告，明年日本大米市场再次出现供应不足的时间可能提前，而且大米价格上涨的趋势仍将持续。“即便新米将大量上市，但在当前通胀高企的情况下，新米上市后，大米市场的整体价格能回落多少，目前仍待观望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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潘寅茹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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